第 60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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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60 章
白恕絞盡腦汁, 留下的記憶裏都沒找到相關的內容。
在他的印象裏，含有魔主氣息的精血，是魔族們最渴望的東西, 也是人族害怕之物, 據說這一滴精血可以讓一個低階魔族進化為高階, 本就是高階的魔族則會讓擁有的力量變成之前的兩倍, 說不定能直接成為魔將級別。
而人族服下魔族精血，時間長了體內會慢慢積攢魔氣，之後就會變成墮魔。
至於從墮魔變成魔族, 那就需要墮魔做了貢獻後，被某個魔族看中, 帶領他完成儀式, 這才被魔族徹底接納, 變成真正的魔族。
這樣的東西，怎麽看都不該出現在伏魔弓選中的人的體內，最奇怪的是，魔族精血被服下後都化為了力量, 根本不能可能被他探查到，甚至還能取出來。
這究竟是怎麽回事？她看起來也不像是墮魔啊？魔族又想幹什麽？
倒在地上的方明霜，眼睛閉著，但表情卻有了變化, 看樣子依舊沈浸在幻境中。
白恕感應了一番, 見沒什麽意外，就繼續探查她體內的異樣, 沒過一會兒, 就發現了她右手腕處被激發出來不斷閃爍的龍鱗。
“這是……龍心鱗？”
白恕忍不住“嘿”了一聲。她莫非還和妖族有關系？身為人族，竟然能得到那妖族皇室的龍族信任？千百年都未能一見啊。嘶, 那更奇怪了，既然和龍族成婚了，那不是能去龍歿之地隨便取一塊龍骨恢覆仙骨嗎？怎麽還會是現在這樣？
白恕消失在原地，又出現在方明霜的幻境中，也並未看到她對於與龍族大婚的一丁點記憶，這說明她要麽對這事沒印象要麽就根本沒成婚。
怪哉怪哉啊！白恕又回到了原位，無法理解地搖搖頭。
“看來，正是這龍心鱗幫她壓制了一部分魔氣，才讓她到現在都沒有墮魔，龍族何時這麽大方了？”
這時，方明霜的身邊浮現出了伏魔弓的身影，它主動跑出來發出了一聲嗡鳴。
“你出來了，你說說你這是挑選了個什麽人啊，我都看不懂她……”白恕許久未見這個老朋友了，面露一絲驚喜，緊接著就哭笑不得：“原來如此，這龍心鱗是後來的，你才是助她清醒的大功臣。”
伏魔弓再次嗡了一聲。
“哦？竟是她自己壓制魔氣後才遇到你的嗎？哦，我另一縷元神也說了她體內魔氣的事啊。”
“知道了知道了，有魔氣也無法影響你喜歡她。”
白恕感覺到了這千年後伏魔弓與眾不同的靈性，以及它做出的選擇。
伏魔弓和鎮魔劍被造出來之時，就有自己的職責，在必要時出世，協助修真界應對敵人，又在結束後低調沈睡，直至再次被喚醒。
喚醒伏魔弓的人，其他人更願意稱對方為“繼承人”，因為伏魔弓終將沈睡，所以並不認為對方是伏魔弓真正的主人。可如今鎮魔劍撐不了多久就會徹底損壞，而已經靈智大開的伏魔弓，似乎，也有了許多不一樣的想法……
“她天資卓越，我極少見到對修行一點就通的人，但她現在的身體顯然無法支撐她接受我的傳承，我也不能保證她的安危。”
“既然你這麽相信她，那就和我一起進去看看你主人的表現吧。”
一人一弓就進入了由方明霜的記憶編織成的幻境中。
此時的方明霜經歷了大大小小的生活趣事，沒有被親生父母丟在大街上，沒有體驗過饑寒交迫、食不果腹，也沒有因為被收養，為初期寄人籬下的生活而感到惴惴不安。
她已經從不記事的孩童，順利長大，變成了調皮搗蛋的少年時期。
每天早上起來坐上父母賣菜的拖車去鎮上，聽父母為她花了大價錢報名的夫子講課，然後放學就溜到附近的茶館裏，聽說書人講修真界六宗修士們行俠仗義的事，再聽各種離奇的修煉故事，還有什麽人妖魔三族主角的愛恨情仇……正嚼著花生，聽得入迷，後腦勺就迎來了父母的一棒椎。
“哎喲！”方明霜捂著腦袋生氣大叫，“誰啊，光天化日朗朗乾坤，怎麽還敢打小孩！”
“三天不打，上房揭瓦。”怒氣沖沖的男聲在後頭響起，“說得就是你！”
方明霜僵硬地轉身：“爹。”
旁邊穿著深色布衣的女人道：“方明霜，你功課完成了嗎？書背了嗎？這太陽都要落山了，我們不來找你你就不打算回家了是吧。夫子今日改你的作業什麽評價？給我們看看。”
方明霜訕訕道：“娘。”
“別娘啊爹的，功課拿出來！”
方明霜點點頭，一只手伸進包袱裏，下一刻，一溜煙就跑進了人群中：“我餓了，我先去買包子！”
“方大明！你看看你女兒，整天就知道待在茶館，她也不看看自己跟那些仙人是一個能耐嗎？還有啊，說了多少次，天黑之前一定要回家，她好了沒幾天就又不聽了。你看其他哪個村能過得這般自在，要不是跟鎮子挨得近，哪能蹭到附近第一宗巡邏的好處，不得天天膽戰心驚，擔心妖獸襲擊，命都不保……”
“誒誒行了桑娘，你看孩子都跑遠了，咱不氣了，帶回家好好訓。”
方明霜還是沒躲過，被罰了半個時辰面壁，然後點燈熬夜做功課。
她娘還在邊上叨叨：“別整天想著闖蕩江湖，仙家弟子那是早早就去拜師了的，你啊就……”
“娘，我知道，我好好聽夫子講課，完了找個茶館小二的工，好好孝敬你們二老，過得安穩日子就行了，絕不做危險的事。”
“你想得明白，娘就不說了。睡覺。”
藏在暗中的白恕嘆息著搖了搖頭：你看她多開心，沒有經歷磨難，一直過著平凡又沒有意外的安詳日子，就不會想著要修煉，跟其他人沒什麽兩樣了。
伏魔弓嗡嗡。
方明霜給父母壓好了被子，踮著腳去了廚房，然後從一個酸菜壇子的後面，抽出了一個磚塊，拿出了裏面藏著的《引氣入體》，還吹了下上面的灰塵，又回到她房間點著燈照著練起來。
白恕：……
很快，有修士為追著一個妖獸，驚動了林中的其他妖獸群，一群妖獸狂奔，踐踏了方家村的大門。
眾人驚叫連連，只見從天而降一名仙長，手握長劍，一劍就將那群妖獸劈成了兩半。
眾人呆楞片刻，齊齊跪拜：“多謝仙人，多謝仙人！”
“無礙，舉手之勞。”那人說著，目光掃向下方，停在方明霜前，眼神有些意外和欣賞道：“你，修煉資質絕佳，百年難得一見。若你願意，我願收你為親傳弟子，跟著我修行，歸元t宗也會是你的後盾。”
方明霜一楞。
邊上父母驚喜，催促道：“霜兒，還不快答應！這可是修真界第一宗門的仙人啊，這個機會不能錯過！”
那仙長看了看兩人，道：“成為修士，需得斬斷塵緣，方能修成大道。我可以給你一天時間，與你父母好好道別吧。”
方大明和阮桑都怔了怔，只是跟內心忽然湧出的悲傷相比，還是女兒的前程更重要，忙說：“不用不用，仙長我們給她收拾下行李就好，她今日就可以跟你走！”
方明霜回過神，看著父母都已經商量好的模樣，卻伏地磕了一頭：“小人多謝仙長看中，只是，恕小人無法做到斬斷塵緣，我必須得報答完父母的養育之恩才行，還請仙長原諒。”
“你什麽意思？”仙長蹙眉，“你是拒絕我了？”
方明霜：“是小人福薄。”
仙長：“你可知我是誰？這天底下又有多少修士做夢都想成為我的親傳弟子！我給你一日時間，考慮清楚。”
方明霜沒有擡頭：“如果必須斬斷塵緣，我寧願不修煉。”
“霜兒，你胡說什麽！仙長，這孩子太小不清楚事……”
“我日日聽夫子講課，該懂得都懂了。”方明霜打斷道，“還請仙長原諒。”
“你！你不修煉簡直愧對你的資質！”仙長拂袖離開，“三日後我再來看你，那是你最後的機會。”
夜裏，方大明和阮桑都在勸說方明霜，無非是從她過去的夢想勸起：“你從前不就妄想著能成為修士，游歷四海八荒，闖蕩江湖嗎，這不現成的機會？”
方明霜不為所動。
搖晃的燭火映在她眼中，她靜靜地望著眼前還活得好好的父母。
“爹，娘。”方明霜笑了笑說，“若要成為修士，必須得斬斷塵緣的話，我是一定不會同意的。這是我第二次說了。”
“我親生父母將我丟棄，而你們卻養我長大，教我識字、做人。你們自己吃不飽穿不暖，也要讓我先有一口吃的，寧可自己凍傷了也要用僅剩的體溫為我暖身。我方明霜但凡有點良心，都不會選擇為了讓自己修煉長生，而與你們斷絕了關系。”
“方家村雖然經常吵鬧不停，叔叔嬸嬸們也常常說我出生問題，卻也會在冬日偷偷摸摸給我送一點吃的。還有那些小毛孩，雖然調皮，後面也不願意跟我玩，但也沒做什麽壞事。”
“你、你在說什麽啊霜兒，爹娘怎麽都聽不懂？”
“誰說想修煉必須得加入六宗才算走正道？只要我收集更多的功法秘籍，看懂了上面的文字，一步一步照著來，我依然能煉氣、築基。方圓百裏的妖獸就那些，築基就已經夠用了。”
“其實我當時已經引氣入體，可惜……”
“霜兒，你究竟在說什麽啊！”
方明霜對著二人跪地，一滴淚順著她磕頭的動作落下：“我已經許久沒這麽清晰地看清楚你們的臉了，爹娘，恕女兒不孝，我得離開這裏了。這夢境，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。”
白恕：？！她怎麽發現的！
不好，幻境要破了！
白恕再一揮手，又重建了一個新的幻境。
真沒想到，養父母雙亡一事會是方明霜的執念，而且這執念強大到，一有不對就會被她立刻發現。
畫面再一變，便是方明霜被謝洲收為親傳弟子，無論旁人怎麽說閑話，她都當聽不見，日日修煉，直到用亮眼的修為狠狠讓那群人閉嘴。
方家村遭遇重創那件事，永遠是她心底磨滅不去的印記。她記得那日的絕望，記得那日她升起的念頭——如果她也擁有力量，就能保護家人和朋友了，而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身亡。
她資質不俗，天生就有修煉的能力，自正式踏上修煉這條路，她心底就下定決心，不能對不起老天給她的天賦，一定不能懈怠，一定要修成大能。
然，天公不作美，她為了追魔族掉入萬魔淵，再出來時金丹毀了、仙骨損了，幾乎絕了再往上修煉的路。
宗門體諒她，依舊認她為親傳弟子，沒有多做要求，反而處處照顧她，同時也在找修覆金丹和仙骨的辦法。幾百年之後，金丹恢覆了，但仙骨終究沒看到一點希望。
同門都安慰她，宗門也繼續在背後支持她，優先給她服用靈植，師尊照顧她，師兄師弟也都天天逗她開心，其實她後來也沒覺得有什麽好在意了，有些人還一輩子都修煉不到金丹，她已經很好了。
她只是會保留在金丹境界直至死亡而已，又不是徹底沒了力量。只要她還活著一天，就會拼盡全力，盡她所能地保護這世上的每一個“方家村”，不要讓這世上又多一個“方明霜”。
“你瘋了！我不是說了，魔族入侵你跟隨宗門安排行事。你怎麽還私自下山？”謝洲喝道，“你忘了你身上有傷嗎！”
方明霜忍不住道：“那我也是個金丹！師尊，我不會拖人後腿，也不用讓別人在後方保護我。”
“不行，你這樣讓我們怎麽放心？你想保護他人，我們亦想保護你啊，霜兒你跟我回去吧。”
另一邊，幾個宗主道：“魔族太多了根本殺不過來。要是能關閉萬魔淵，我們就能徹底斷絕了魔界進修真界的入口！”
“光憑我們幾個力量不夠，需得召集所有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們共同給我們傳入靈力。”
“發布召集令！”
在聽到消息的那一刻，方明霜立即往萬魔淵趕去。大概是她動靜太明顯，竟然又有人將她的行蹤悄悄報給了宗門，結果引來了師尊、師兄師弟還有宗主和長老們的阻攔。
“霜兒，召集令的事我們去就行了，你這個身體更應該在宗門等待結果才對！”
“你不能不顧自己的性命行事啊，霜兒你難道忍心看到我們這些人為你難過嗎？召集令於我們沒什麽大事，頂多是修為全無從頭再來修煉罷了，可是你的仙骨……遭不住這樣的壓力，這會斷了你修煉的路啊！”
“師妹，聽話。回去吧。”
“方明霜，宗門上下我和幾個長老最喜歡的弟子就是你了，我們誰都不願見你赴險。”
更甚者，當初方家村的幸存的人們拖家帶口的來了，一個個勸說道：“明霜仙子，如果不是你這些年默默在方家村外設下陣法，保護我們，我們這些人去年就會死了，仙子你的大恩我們都還沒報，你別去送死啊仙子嗚嗚嗚!”
“你，你們。”方明霜道，“你們為何一定要阻攔我？”
“因為關閉萬魔淵的事根本用不著你赴險啊！”
“召集令在此，這天底下能有多少金丹期以上的修士？他們又有多少能現在趕去萬魔淵？”方明霜一字一句道，“而在這之前，我們又有多少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倒在了魔族的刀口下。若人人都像我這樣貪生怕死，後退一步，那幾位宗主究竟什麽時候才能關閉萬魔淵？你們看看這腳下，生靈塗炭，百姓們只有死路一條，修士弟子更是絕望得看不清前路，魔族讓一個又一個修士墮魔，數不清殺不完，又有更多的魔族在拼命繁衍，修真界已經亂成這樣了，我還能視而不見嗎。多猶豫一刻，就多死一個人，現在，關閉萬魔淵是最好的辦法，我甘願多出一份力！”
方明霜說完，推開人群上前，卻轉眼又被他們包圍，圍得比之前更緊。
她不知為何，竟生出幾分怒意，她看著眼前這些熟悉的、往日裏歡聲笑語的同伴們，還有她敬愛的師尊，待她也如親傳弟子一般親近的宗主和長老們，閉了閉眼，心底一橫，再睜眼時雙眸竟是凜冽之氣。
方明霜手持長劍立在身前，聚集靈力在身側。
“話已至此，誰若再阻攔，就先問問我的劍答不答應！我方明霜，從不懼死，你們若真是為我好，就讓開！”
然後她就聽到了一聲嗡鳴，仿佛是誰在不滿。下一瞬，她就看到她手中的長劍，變成了一把耀眼的弓。
伏魔弓：怎麽能忘了它呢？
而周遭的畫面也漸漸退散，露出了一片空蕩的房間。
“恭喜你，通過了考驗。這是接受我傳承的必t經之路，還望你不要怪罪。”
方明霜聽到白恕含笑意的聲音，記憶逐漸回攏，胸口的情緒不斷翻湧，最後趨於平靜，她搖頭道：“當然不會。反而是我要謝謝您，讓我再次見到了父母。”
“按照你的記憶來說，你時間緊迫，我們進入正題吧。”白恕飄在她身前，張開手掌，露出掌心的那顆紅血珠。
“這是……”方明霜詫異。
“含有魔主氣息的精血。”白恕說道，“之所以這麽說，是因為這上面並不是我記憶裏的那位魔主的氣息，而是這滴精血蘊含的力量讓我感覺是一位魔主。它是從你體內取出來的，也是造成你體內魔氣的罪魁禍首。”
“什麽？”
方明霜是真驚訝了：“我根本不知道，這滴精血什麽時候進入我體內的。”
“我只記得在萬魔淵一百年，我在裏面受了一身傷，出來後體內就有了魔氣，所以我一直在壓制魔氣，控制自己使用靈力的時間，避免失控，我一直以為是因為處在萬魔淵環境裏太久才讓我產生了魔氣。”
“沒遇到過魔主？沒有接觸魔主或者魔族之物？”
“沒有。”方明霜道，“萬魔淵內我為了找出口一直在外圍，沒有深入魔界，外面都是些異獸而已，也沒有魔族跑出來，如果真的遇到那種等階的魔族我不可能不知道。”
萬魔淵內，除了她追殺的那幾個魔族當時已經身亡，她當真沒有遇到其他的魔族，更沒接觸過魔族的東西……
不對。
如果樂有知說得是真的話，那裴岐送的東西豈不就是魔族之物？她掉入萬魔淵那段時間，唯一跟魔族有關的，估計就是他送給她的手鐲，只是那手鐲在在戰鬥中被破壞，碎了一地。
但，這跟魔主精血有什麽關系？總不能是那精血就藏在手鐲裏，恰好碎了之後被她吸收進體內了吧？哈，這就太巧合了……
方明霜卻被這猜想驚得毛骨悚然。
白恕：“看來，你想起了什麽。”
“只是一些猜想，弟子不能確認。”方明霜如實回答。
“那就記住這些懷疑，總會有用的時候。引你當場入魔的魔氣有問題，這魔族精血也有問題。”白恕說，“我記憶裏，魔族精血要麽被服用，要麽也會融於體內，從來不會出現這種狀況。這應該是魔族這些年研究出來對付人族的新手段，出去之後你一定要小心。”
“是！”
“這魔主精血，我就替你在此滅了。”
說罷，他用靈力包裹住精血，狠狠一擰，紅色血珠便消散在靈力中。
“你體內的魔氣現在徹底散了。”白恕繼續道，“那我們說回傳承。本該直接傳入你腦海的功法，傳入你靈力、修為，讓你直接跟著功法修煉，我從旁指導。但你仙骨已損，無法接受這傳承，依你不會放棄的性子，我又想到了新的辦法，讓你以另一種方式修煉，你雖不能再突破境界，但此法能讓你掌握的力量超越境界的限制。”
“也就是說，你雖是元嬰之境，卻依舊能對抗化神、合體、渡劫等等。”
“當然。”白恕的目光小小地瞥了一眼她手腕處的龍心鱗道，“若你今後修覆了仙骨，也能在這基礎上，繼續修煉，突破境界，只會更強。”
“除此之外，你在我這也必須學會完全掌控伏魔弓，激發它的本體，以及，學會如何封印萬魔淵，甚至……若有機會，可關閉萬魔淵。”
“同樣的，你要付出的只會更多，你也沒有任何休息的時間了——”
話音未落。
“轟！！！”
方明霜眼睛瞪大一瞬，雙手扶地，雙腿直直跪下，身子不斷地不斷地往下陷，深深地埋在地底，無法動彈，背上正有一只無形大手強壓著她。
“噗！”她一口血噴出來，眼裏布滿了血絲。
“先鍛體！”一掌！
方明霜又“噗”一下，趴在地上不動，手指直顫。
“再鍛魂！”一提！
那大手仿佛揪住了她的天靈蓋，整個人直翻白眼，無法受控地發顫，一股靈魂出竅的感覺襲來，有人再往外拉扯，而魂體本身拼了命地往回跑，生怕晚一步就灰飛煙滅，一拉一扯，窒息之下，她幾乎沒了意識，只剩本能在做鬥爭。
還沒等她神魂歸位，又一掌下來。
“鍛體！”
“再鍛魂！”
“鍛體！”
……
已經是一個血人模樣的方明霜，側臉貼著地，不斷喘著粗氣，手指打顫地竭盡全力地立起了一個手指，她想撐起身子起來，一下又一下發著抖，始終不能做到，時間一點一點流逝，只聽她聲嘶力竭地吼叫一聲，驀地撐起了一個手掌，然後倒地。
“什麽時候能坐著完成十個輪回，我們再開啟下一個階段修煉。”白恕憐憫地望著她，說出的話卻沒留情，“起來，盤腿而坐，我教你心法。”
一片寂靜。
“方明霜。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……”
不知道過了多久，方明霜被腦海裏叫她名字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喚醒，找回了意識，緩慢地爬起來，坐好，倒下，又坐好，又倒下，不斷循環。她最終坐直身體，啞著嗓子，斷斷續續道：“請師父、教導。”
直到方明霜坐好，白恕才繼續。
他心裏嘆道，這可是你自己選擇的路啊。
·
外界。
宋知雪收到闕隱傳過來的消息後，沒有懷疑內容真假，想了一通，都沒想到合理的理由，最後硬著頭皮告訴白長威，說自己有禦靈宗的消息，朋友給的。
迎著白長威無言的目光，她閉口不說誰給的消息，只說了禦靈宗所在的位置和前進的目的地。
第二日，六宗盟都知道了，白長威暗中派出去人手探查，總算找到了禦靈宗的蹤跡，一群人秉著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想法，紛紛召集了隊伍，趕往密林處，由白羽宗帶隊。
只不過這一次同行的人裏，還多了一隊順路要去往妖界的高階修士們。
宋知雪看到那隊伍裏的徐沈宵，悄悄把自己的身形隱藏起來，盡量低調。
然而她卻感覺到，這一路來，那徐沈宵次次都有看她。次數多了，就讓她提起了心，緊張起來，萬幸，對方路上並沒有做出別的舉動。
這日，六宗盟眾人藏於暗處，派了幾個人去探查前方禦靈宗的蹤跡。
這禦靈宗行事狡猾，路上又特別小心，他們已經吃過一次虧了，這次不到萬無一失，絕不輕易打草驚蛇。
很快，暗查的人回來，遠遠打了個手勢。
六宗盟了解，分散了各自的隊伍，以包圍的姿態，將禦靈宗控制在圈內。他們離得遠遠的，悄無聲息，又有長老們相助。就這樣站在定好的位置上，原地不動，蝴蝶落了鼻尖，小鳥落了肩頭都沒動，眼睛都沒眨。
直到寅時。
“咻——”
一聲令下，六宗盟眾人同時行動。
最近的幾個禦靈宗巡邏的隊伍還沒反應過來，捂著脖子就倒地了。
“敵襲！”禦靈宗喊。
“殺！！！”六宗盟所有人嘶吼。
不管是禦靈宗還是六宗盟，在這混亂之中都沒有註意到，禦靈宗宗門弟子死得飛快，凡是契約了妖獸的，都最先死去，然後妖獸一邊假意攻擊吼叫著，一邊退出了戰場。
“怎麽沒有妖獸預警？！”禦靈宗宗主目眥欲裂，“你們這些畜生還敢背叛我？”
語畢，他利用靈寵契約將其就地斬殺，眼看著一個妖獸斷了氣，周圍其他妖獸紛紛驚慌。
“這些負責警示的全殺了，不必留活口！”
他飛身上天，想尋一處逃走，卻發現四周全部被包圍住。
“怎麽可能？是誰，是誰洩露了消息？究竟是誰！”
“王奇靈，束手就擒吧！”一聲厲喝響起。
幾百年沒被人叫過全名的禦靈宗宗主寒毛直立，側頭躲避之後，看著自己染了半邊血的肩頭吱不出聲。
他操控著妖獸為自己所用，為自己赴死，卻看到有其他妖獸阻攔，眼看著在拖延他逃命的時間，而禦靈宗弟子們的尖叫聲，都在耳邊，仿佛預示著他的命運。
不行，不行，他絕不能斷送在此！
“出來，都出來！”他瘋狂地叫囂著，“我禦靈宗全宗自願入魔，我知道你在看著，快出來幫我！”
六宗盟眾人一驚，就聽一串刺耳尖銳地笑聲說：“你還是來求我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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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他的印象裏，含有魔主氣息的精血，是魔族們最渴望的東西, 也是人族害怕之物, 據說這一滴精血可以讓一個低階魔族進化為高階, 本就是高階的魔族則會讓擁有的力量變成之前的兩倍, 說不定能直接成為魔將級別。
而人族服下魔族精血，時間長了體內會慢慢積攢魔氣，之後就會變成墮魔。
至於從墮魔變成魔族, 那就需要墮魔做了貢獻後，被某個魔族看中, 帶領他完成儀式, 這才被魔族徹底接納, 變成真正的魔族。
這樣的東西，怎麽看都不該出現在伏魔弓選中的人的體內，最奇怪的是，魔族精血被服下後都化為了力量, 根本不能可能被他探查到，甚至還能取出來。
這究竟是怎麽回事？她看起來也不像是墮魔啊？魔族又想幹什麽？
倒在地上的方明霜，眼睛閉著，但表情卻有了變化, 看樣子依舊沈浸在幻境中。
白恕感應了一番, 見沒什麽意外，就繼續探查她體內的異樣, 沒過一會兒, 就發現了她右手腕處被激發出來不斷閃爍的龍鱗。
“這是……龍心鱗？”
白恕忍不住“嘿”了一聲。她莫非還和妖族有關系？身為人族，竟然能得到那妖族皇室的龍族信任？千百年都未能一見啊。嘶, 那更奇怪了，既然和龍族成婚了，那不是能去龍歿之地隨便取一塊龍骨恢覆仙骨嗎？怎麽還會是現在這樣？
白恕消失在原地，又出現在方明霜的幻境中，也並未看到她對於與龍族大婚的一丁點記憶，這說明她要麽對這事沒印象要麽就根本沒成婚。
怪哉怪哉啊！白恕又回到了原位，無法理解地搖搖頭。
“看來，正是這龍心鱗幫她壓制了一部分魔氣，才讓她到現在都沒有墮魔，龍族何時這麽大方了？”
這時，方明霜的身邊浮現出了伏魔弓的身影，它主動跑出來發出了一聲嗡鳴。
“你出來了，你說說你這是挑選了個什麽人啊，我都看不懂她……”白恕許久未見這個老朋友了，面露一絲驚喜，緊接著就哭笑不得：“原來如此，這龍心鱗是後來的，你才是助她清醒的大功臣。”
伏魔弓再次嗡了一聲。
“哦？竟是她自己壓制魔氣後才遇到你的嗎？哦，我另一縷元神也說了她體內魔氣的事啊。”
“知道了知道了，有魔氣也無法影響你喜歡她。”
白恕感覺到了這千年後伏魔弓與眾不同的靈性，以及它做出的選擇。
伏魔弓和鎮魔劍被造出來之時，就有自己的職責，在必要時出世，協助修真界應對敵人，又在結束後低調沈睡，直至再次被喚醒。
喚醒伏魔弓的人，其他人更願意稱對方為“繼承人”，因為伏魔弓終將沈睡，所以並不認為對方是伏魔弓真正的主人。可如今鎮魔劍撐不了多久就會徹底損壞，而已經靈智大開的伏魔弓，似乎，也有了許多不一樣的想法……
“她天資卓越，我極少見到對修行一點就通的人，但她現在的身體顯然無法支撐她接受我的傳承，我也不能保證她的安危。”
“既然你這麽相信她，那就和我一起進去看看你主人的表現吧。”
一人一弓就進入了由方明霜的記憶編織成的幻境中。
此時的方明霜經歷了大大小小的生活趣事，沒有被親生父母丟在大街上，沒有體驗過饑寒交迫、食不果腹，也沒有因為被收養，為初期寄人籬下的生活而感到惴惴不安。
她已經從不記事的孩童，順利長大，變成了調皮搗蛋的少年時期。
每天早上起來坐上父母賣菜的拖車去鎮上，聽父母為她花了大價錢報名的夫子講課，然後放學就溜到附近的茶館裏，聽說書人講修真界六宗修士們行俠仗義的事，再聽各種離奇的修煉故事，還有什麽人妖魔三族主角的愛恨情仇……正嚼著花生，聽得入迷，後腦勺就迎來了父母的一棒椎。
“哎喲！”方明霜捂著腦袋生氣大叫，“誰啊，光天化日朗朗乾坤，怎麽還敢打小孩！”
“三天不打，上房揭瓦。”怒氣沖沖的男聲在後頭響起，“說得就是你！”
方明霜僵硬地轉身：“爹。”
旁邊穿著深色布衣的女人道：“方明霜，你功課完成了嗎？書背了嗎？這太陽都要落山了，我們不來找你你就不打算回家了是吧。夫子今日改你的作業什麽評價？給我們看看。”
方明霜訕訕道：“娘。”
“別娘啊爹的，功課拿出來！”
方明霜點點頭，一只手伸進包袱裏，下一刻，一溜煙就跑進了人群中：“我餓了，我先去買包子！”
“方大明！你看看你女兒，整天就知道待在茶館，她也不看看自己跟那些仙人是一個能耐嗎？還有啊，說了多少次，天黑之前一定要回家，她好了沒幾天就又不聽了。你看其他哪個村能過得這般自在，要不是跟鎮子挨得近，哪能蹭到附近第一宗巡邏的好處，不得天天膽戰心驚，擔心妖獸襲擊，命都不保……”
“誒誒行了桑娘，你看孩子都跑遠了，咱不氣了，帶回家好好訓。”
方明霜還是沒躲過，被罰了半個時辰面壁，然後點燈熬夜做功課。
她娘還在邊上叨叨：“別整天想著闖蕩江湖，仙家弟子那是早早就去拜師了的，你啊就……”
“娘，我知道，我好好聽夫子講課，完了找個茶館小二的工，好好孝敬你們二老，過得安穩日子就行了，絕不做危險的事。”
“你想得明白，娘就不說了。睡覺。”
藏在暗中的白恕嘆息著搖了搖頭：你看她多開心，沒有經歷磨難，一直過著平凡又沒有意外的安詳日子，就不會想著要修煉，跟其他人沒什麽兩樣了。
伏魔弓嗡嗡。
方明霜給父母壓好了被子，踮著腳去了廚房，然後從一個酸菜壇子的後面，抽出了一個磚塊，拿出了裏面藏著的《引氣入體》，還吹了下上面的灰塵，又回到她房間點著燈照著練起來。
白恕：……
很快，有修士為追著一個妖獸，驚動了林中的其他妖獸群，一群妖獸狂奔，踐踏了方家村的大門。
眾人驚叫連連，只見從天而降一名仙長，手握長劍，一劍就將那群妖獸劈成了兩半。
眾人呆楞片刻，齊齊跪拜：“多謝仙人，多謝仙人！”
“無礙，舉手之勞。”那人說著，目光掃向下方，停在方明霜前，眼神有些意外和欣賞道：“你，修煉資質絕佳，百年難得一見。若你願意，我願收你為親傳弟子，跟著我修行，歸元t宗也會是你的後盾。”
方明霜一楞。
邊上父母驚喜，催促道：“霜兒，還不快答應！這可是修真界第一宗門的仙人啊，這個機會不能錯過！”
那仙長看了看兩人，道：“成為修士，需得斬斷塵緣，方能修成大道。我可以給你一天時間，與你父母好好道別吧。”
方大明和阮桑都怔了怔，只是跟內心忽然湧出的悲傷相比，還是女兒的前程更重要，忙說：“不用不用，仙長我們給她收拾下行李就好，她今日就可以跟你走！”
方明霜回過神，看著父母都已經商量好的模樣，卻伏地磕了一頭：“小人多謝仙長看中，只是，恕小人無法做到斬斷塵緣，我必須得報答完父母的養育之恩才行，還請仙長原諒。”
“你什麽意思？”仙長蹙眉，“你是拒絕我了？”
方明霜：“是小人福薄。”
仙長：“你可知我是誰？這天底下又有多少修士做夢都想成為我的親傳弟子！我給你一日時間，考慮清楚。”
方明霜沒有擡頭：“如果必須斬斷塵緣，我寧願不修煉。”
“霜兒，你胡說什麽！仙長，這孩子太小不清楚事……”
“我日日聽夫子講課，該懂得都懂了。”方明霜打斷道，“還請仙長原諒。”
“你！你不修煉簡直愧對你的資質！”仙長拂袖離開，“三日後我再來看你，那是你最後的機會。”
夜裏，方大明和阮桑都在勸說方明霜，無非是從她過去的夢想勸起：“你從前不就妄想著能成為修士，游歷四海八荒，闖蕩江湖嗎，這不現成的機會？”
方明霜不為所動。
搖晃的燭火映在她眼中，她靜靜地望著眼前還活得好好的父母。
“爹，娘。”方明霜笑了笑說，“若要成為修士，必須得斬斷塵緣的話，我是一定不會同意的。這是我第二次說了。”
“我親生父母將我丟棄，而你們卻養我長大，教我識字、做人。你們自己吃不飽穿不暖，也要讓我先有一口吃的，寧可自己凍傷了也要用僅剩的體溫為我暖身。我方明霜但凡有點良心，都不會選擇為了讓自己修煉長生，而與你們斷絕了關系。”
“方家村雖然經常吵鬧不停，叔叔嬸嬸們也常常說我出生問題，卻也會在冬日偷偷摸摸給我送一點吃的。還有那些小毛孩，雖然調皮，後面也不願意跟我玩，但也沒做什麽壞事。”
“你、你在說什麽啊霜兒，爹娘怎麽都聽不懂？”
“誰說想修煉必須得加入六宗才算走正道？只要我收集更多的功法秘籍，看懂了上面的文字，一步一步照著來，我依然能煉氣、築基。方圓百裏的妖獸就那些，築基就已經夠用了。”
“其實我當時已經引氣入體，可惜……”
“霜兒，你究竟在說什麽啊！”
方明霜對著二人跪地，一滴淚順著她磕頭的動作落下：“我已經許久沒這麽清晰地看清楚你們的臉了，爹娘，恕女兒不孝，我得離開這裏了。這夢境，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。”
白恕：？！她怎麽發現的！
不好，幻境要破了！
白恕再一揮手，又重建了一個新的幻境。
真沒想到，養父母雙亡一事會是方明霜的執念，而且這執念強大到，一有不對就會被她立刻發現。
畫面再一變，便是方明霜被謝洲收為親傳弟子，無論旁人怎麽說閑話，她都當聽不見，日日修煉，直到用亮眼的修為狠狠讓那群人閉嘴。
方家村遭遇重創那件事，永遠是她心底磨滅不去的印記。她記得那日的絕望，記得那日她升起的念頭——如果她也擁有力量，就能保護家人和朋友了，而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身亡。
她資質不俗，天生就有修煉的能力，自正式踏上修煉這條路，她心底就下定決心，不能對不起老天給她的天賦，一定不能懈怠，一定要修成大能。
然，天公不作美，她為了追魔族掉入萬魔淵，再出來時金丹毀了、仙骨損了，幾乎絕了再往上修煉的路。
宗門體諒她，依舊認她為親傳弟子，沒有多做要求，反而處處照顧她，同時也在找修覆金丹和仙骨的辦法。幾百年之後，金丹恢覆了，但仙骨終究沒看到一點希望。
同門都安慰她，宗門也繼續在背後支持她，優先給她服用靈植，師尊照顧她，師兄師弟也都天天逗她開心，其實她後來也沒覺得有什麽好在意了，有些人還一輩子都修煉不到金丹，她已經很好了。
她只是會保留在金丹境界直至死亡而已，又不是徹底沒了力量。只要她還活著一天，就會拼盡全力，盡她所能地保護這世上的每一個“方家村”，不要讓這世上又多一個“方明霜”。
“你瘋了！我不是說了，魔族入侵你跟隨宗門安排行事。你怎麽還私自下山？”謝洲喝道，“你忘了你身上有傷嗎！”
方明霜忍不住道：“那我也是個金丹！師尊，我不會拖人後腿，也不用讓別人在後方保護我。”
“不行，你這樣讓我們怎麽放心？你想保護他人，我們亦想保護你啊，霜兒你跟我回去吧。”
另一邊，幾個宗主道：“魔族太多了根本殺不過來。要是能關閉萬魔淵，我們就能徹底斷絕了魔界進修真界的入口！”
“光憑我們幾個力量不夠，需得召集所有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們共同給我們傳入靈力。”
“發布召集令！”
在聽到消息的那一刻，方明霜立即往萬魔淵趕去。大概是她動靜太明顯，竟然又有人將她的行蹤悄悄報給了宗門，結果引來了師尊、師兄師弟還有宗主和長老們的阻攔。
“霜兒，召集令的事我們去就行了，你這個身體更應該在宗門等待結果才對！”
“你不能不顧自己的性命行事啊，霜兒你難道忍心看到我們這些人為你難過嗎？召集令於我們沒什麽大事，頂多是修為全無從頭再來修煉罷了，可是你的仙骨……遭不住這樣的壓力，這會斷了你修煉的路啊！”
“師妹，聽話。回去吧。”
“方明霜，宗門上下我和幾個長老最喜歡的弟子就是你了，我們誰都不願見你赴險。”
更甚者，當初方家村的幸存的人們拖家帶口的來了，一個個勸說道：“明霜仙子，如果不是你這些年默默在方家村外設下陣法，保護我們，我們這些人去年就會死了，仙子你的大恩我們都還沒報，你別去送死啊仙子嗚嗚嗚!”
“你，你們。”方明霜道，“你們為何一定要阻攔我？”
“因為關閉萬魔淵的事根本用不著你赴險啊！”
“召集令在此，這天底下能有多少金丹期以上的修士？他們又有多少能現在趕去萬魔淵？”方明霜一字一句道，“而在這之前，我們又有多少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倒在了魔族的刀口下。若人人都像我這樣貪生怕死，後退一步，那幾位宗主究竟什麽時候才能關閉萬魔淵？你們看看這腳下，生靈塗炭，百姓們只有死路一條，修士弟子更是絕望得看不清前路，魔族讓一個又一個修士墮魔，數不清殺不完，又有更多的魔族在拼命繁衍，修真界已經亂成這樣了，我還能視而不見嗎。多猶豫一刻，就多死一個人，現在，關閉萬魔淵是最好的辦法，我甘願多出一份力！”
方明霜說完，推開人群上前，卻轉眼又被他們包圍，圍得比之前更緊。
她不知為何，竟生出幾分怒意，她看著眼前這些熟悉的、往日裏歡聲笑語的同伴們，還有她敬愛的師尊，待她也如親傳弟子一般親近的宗主和長老們，閉了閉眼，心底一橫，再睜眼時雙眸竟是凜冽之氣。
方明霜手持長劍立在身前，聚集靈力在身側。
“話已至此，誰若再阻攔，就先問問我的劍答不答應！我方明霜，從不懼死，你們若真是為我好，就讓開！”
然後她就聽到了一聲嗡鳴，仿佛是誰在不滿。下一瞬，她就看到她手中的長劍，變成了一把耀眼的弓。
伏魔弓：怎麽能忘了它呢？
而周遭的畫面也漸漸退散，露出了一片空蕩的房間。
“恭喜你，通過了考驗。這是接受我傳承的必t經之路，還望你不要怪罪。”
方明霜聽到白恕含笑意的聲音，記憶逐漸回攏，胸口的情緒不斷翻湧，最後趨於平靜，她搖頭道：“當然不會。反而是我要謝謝您，讓我再次見到了父母。”
“按照你的記憶來說，你時間緊迫，我們進入正題吧。”白恕飄在她身前，張開手掌，露出掌心的那顆紅血珠。
“這是……”方明霜詫異。
“含有魔主氣息的精血。”白恕說道，“之所以這麽說，是因為這上面並不是我記憶裏的那位魔主的氣息，而是這滴精血蘊含的力量讓我感覺是一位魔主。它是從你體內取出來的，也是造成你體內魔氣的罪魁禍首。”
“什麽？”
方明霜是真驚訝了：“我根本不知道，這滴精血什麽時候進入我體內的。”
“我只記得在萬魔淵一百年，我在裏面受了一身傷，出來後體內就有了魔氣，所以我一直在壓制魔氣，控制自己使用靈力的時間，避免失控，我一直以為是因為處在萬魔淵環境裏太久才讓我產生了魔氣。”
“沒遇到過魔主？沒有接觸魔主或者魔族之物？”
“沒有。”方明霜道，“萬魔淵內我為了找出口一直在外圍，沒有深入魔界，外面都是些異獸而已，也沒有魔族跑出來，如果真的遇到那種等階的魔族我不可能不知道。”
萬魔淵內，除了她追殺的那幾個魔族當時已經身亡，她當真沒有遇到其他的魔族，更沒接觸過魔族的東西……
不對。
如果樂有知說得是真的話，那裴岐送的東西豈不就是魔族之物？她掉入萬魔淵那段時間，唯一跟魔族有關的，估計就是他送給她的手鐲，只是那手鐲在在戰鬥中被破壞，碎了一地。
但，這跟魔主精血有什麽關系？總不能是那精血就藏在手鐲裏，恰好碎了之後被她吸收進體內了吧？哈，這就太巧合了……
方明霜卻被這猜想驚得毛骨悚然。
白恕：“看來，你想起了什麽。”
“只是一些猜想，弟子不能確認。”方明霜如實回答。
“那就記住這些懷疑，總會有用的時候。引你當場入魔的魔氣有問題，這魔族精血也有問題。”白恕說，“我記憶裏，魔族精血要麽被服用，要麽也會融於體內，從來不會出現這種狀況。這應該是魔族這些年研究出來對付人族的新手段，出去之後你一定要小心。”
“是！”
“這魔主精血，我就替你在此滅了。”
說罷，他用靈力包裹住精血，狠狠一擰，紅色血珠便消散在靈力中。
“你體內的魔氣現在徹底散了。”白恕繼續道，“那我們說回傳承。本該直接傳入你腦海的功法，傳入你靈力、修為，讓你直接跟著功法修煉，我從旁指導。但你仙骨已損，無法接受這傳承，依你不會放棄的性子，我又想到了新的辦法，讓你以另一種方式修煉，你雖不能再突破境界，但此法能讓你掌握的力量超越境界的限制。”
“也就是說，你雖是元嬰之境，卻依舊能對抗化神、合體、渡劫等等。”
“當然。”白恕的目光小小地瞥了一眼她手腕處的龍心鱗道，“若你今後修覆了仙骨，也能在這基礎上，繼續修煉，突破境界，只會更強。”
“除此之外，你在我這也必須學會完全掌控伏魔弓，激發它的本體，以及，學會如何封印萬魔淵，甚至……若有機會，可關閉萬魔淵。”
“同樣的，你要付出的只會更多，你也沒有任何休息的時間了——”
話音未落。
“轟！！！”
方明霜眼睛瞪大一瞬，雙手扶地，雙腿直直跪下，身子不斷地不斷地往下陷，深深地埋在地底，無法動彈，背上正有一只無形大手強壓著她。
“噗！”她一口血噴出來，眼裏布滿了血絲。
“先鍛體！”一掌！
方明霜又“噗”一下，趴在地上不動，手指直顫。
“再鍛魂！”一提！
那大手仿佛揪住了她的天靈蓋，整個人直翻白眼，無法受控地發顫，一股靈魂出竅的感覺襲來，有人再往外拉扯，而魂體本身拼了命地往回跑，生怕晚一步就灰飛煙滅，一拉一扯，窒息之下，她幾乎沒了意識，只剩本能在做鬥爭。
還沒等她神魂歸位，又一掌下來。
“鍛體！”
“再鍛魂！”
“鍛體！”
……
已經是一個血人模樣的方明霜，側臉貼著地，不斷喘著粗氣，手指打顫地竭盡全力地立起了一個手指，她想撐起身子起來，一下又一下發著抖，始終不能做到，時間一點一點流逝，只聽她聲嘶力竭地吼叫一聲，驀地撐起了一個手掌，然後倒地。
“什麽時候能坐著完成十個輪回，我們再開啟下一個階段修煉。”白恕憐憫地望著她，說出的話卻沒留情，“起來，盤腿而坐，我教你心法。”
一片寂靜。
“方明霜。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……”
不知道過了多久，方明霜被腦海裏叫她名字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喚醒，找回了意識，緩慢地爬起來，坐好，倒下，又坐好，又倒下，不斷循環。她最終坐直身體，啞著嗓子，斷斷續續道：“請師父、教導。”
直到方明霜坐好，白恕才繼續。
他心裏嘆道，這可是你自己選擇的路啊。
·
外界。
宋知雪收到闕隱傳過來的消息後，沒有懷疑內容真假，想了一通，都沒想到合理的理由，最後硬著頭皮告訴白長威，說自己有禦靈宗的消息，朋友給的。
迎著白長威無言的目光，她閉口不說誰給的消息，只說了禦靈宗所在的位置和前進的目的地。
第二日，六宗盟都知道了，白長威暗中派出去人手探查，總算找到了禦靈宗的蹤跡，一群人秉著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想法，紛紛召集了隊伍，趕往密林處，由白羽宗帶隊。
只不過這一次同行的人裏，還多了一隊順路要去往妖界的高階修士們。
宋知雪看到那隊伍裏的徐沈宵，悄悄把自己的身形隱藏起來，盡量低調。
然而她卻感覺到，這一路來，那徐沈宵次次都有看她。次數多了，就讓她提起了心，緊張起來，萬幸，對方路上並沒有做出別的舉動。
這日，六宗盟眾人藏於暗處，派了幾個人去探查前方禦靈宗的蹤跡。
這禦靈宗行事狡猾，路上又特別小心，他們已經吃過一次虧了，這次不到萬無一失，絕不輕易打草驚蛇。
很快，暗查的人回來，遠遠打了個手勢。
六宗盟了解，分散了各自的隊伍，以包圍的姿態，將禦靈宗控制在圈內。他們離得遠遠的，悄無聲息，又有長老們相助。就這樣站在定好的位置上，原地不動，蝴蝶落了鼻尖，小鳥落了肩頭都沒動，眼睛都沒眨。
直到寅時。
“咻——”
一聲令下，六宗盟眾人同時行動。
最近的幾個禦靈宗巡邏的隊伍還沒反應過來，捂著脖子就倒地了。
“敵襲！”禦靈宗喊。
“殺！！！”六宗盟所有人嘶吼。
不管是禦靈宗還是六宗盟，在這混亂之中都沒有註意到，禦靈宗宗門弟子死得飛快，凡是契約了妖獸的，都最先死去，然後妖獸一邊假意攻擊吼叫著，一邊退出了戰場。
“怎麽沒有妖獸預警？！”禦靈宗宗主目眥欲裂，“你們這些畜生還敢背叛我？”
語畢，他利用靈寵契約將其就地斬殺，眼看著一個妖獸斷了氣，周圍其他妖獸紛紛驚慌。
“這些負責警示的全殺了，不必留活口！”
他飛身上天，想尋一處逃走，卻發現四周全部被包圍住。
“怎麽可能？是誰，是誰洩露了消息？究竟是誰！”
“王奇靈，束手就擒吧！”一聲厲喝響起。
幾百年沒被人叫過全名的禦靈宗宗主寒毛直立，側頭躲避之後，看著自己染了半邊血的肩頭吱不出聲。
他操控著妖獸為自己所用，為自己赴死，卻看到有其他妖獸阻攔，眼看著在拖延他逃命的時間，而禦靈宗弟子們的尖叫聲，都在耳邊，仿佛預示著他的命運。
不行，不行，他絕不能斷送在此！
“出來，都出來！”他瘋狂地叫囂著，“我禦靈宗全宗自願入魔，我知道你在看著，快出來幫我！”
六宗盟眾人一驚，就聽一串刺耳尖銳地笑聲說：“你還是來求我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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